从“哏”到绝美!津派戏剧之路还有多远

2024“天津戏剧节”部分推荐剧目

可以这样说,天津的戏剧艺术历来是面向世界、多元发展、百花齐放的,因此,开放包容、多元并蓄注定是津派戏剧的核心要素之一。

按照通常的理解,某一地域戏剧派别的基本定义应当是本地人用本地语言写本地事,然而天津戏剧却没有这种明显的地域性。以出生在天津的戏剧大师曹禺为例,《雷雨》剧中鲁贵家,据曹禺讲述是取材于“老龙头车站(今天津站),一道铁栅栏门以外的地方”,“周公馆”的原型则融合了曹禺自家的“万公馆”和位于今泰安道13号的周学煇旧居;《日出》一剧的创作,灵感和蓝本也完全在天津,“地点也可以说基本是在天津惠中饭店,另外是南市三不管一带的地方,那里有很多妓院。翠喜、小东西是确有其人的”。另一部经典作品《原野》的写作缘由,与曹禺亲历的1917年海河流域罕见的特大洪水直接相关。可以说,《雷雨》《日出》《原野》都有天津人、天津事的原型,但却没有明显的“天津味儿”,以至于很多人至今认为《日出》是发生在上海“十里洋场”中的故事,更多的人认为这些作品都是超越于具体时代背景而深入人性本身的。另一位戏剧大师焦菊隐也是一样,同样的还有著名剧作家黄佐临、演员石挥——他们都成长于天津,但他们的作品却不是地域性的,而是与一些大都市、与世界、与人性接轨的。

天津人艺1956版《雷雨》剧照

这或许又要回到天津独特的政治地理环境寻找原因。天津自古为九河下梢、拱卫京畿之地,近代天津更成为“九国租界”,中西荟萃、工商汇聚。天津的戏剧艺术历来是面向世界、面向人性本身的,超越地域性的普遍性和现代性成就了津派戏剧的核心要素之二。

因此,定义和理解津派戏剧,或许并不只是在“津味儿”上下功夫,而是要回到天津历史文化和戏剧渊源本身的独特性,从人类精神世界的普遍性出发,在开放包容、多元并蓄、面向世界的现代性范畴内寻找津派戏剧的定义和发展方向。

除了喜剧,津派还需要什么

当然,谈到津派戏剧的特点,还有一个绕不开的关键词,那就是“哏”。近代天津形成了多元包容的城市文化,燕赵强人的豪爽义气、京畿遗老的随性豁达、市井小贩的精明算计、三条石工人的负重自强,最终都凝练成天津人乐观幽默的性格;这座城市的商业性质也使得天津市民普遍能说会道,“卫嘴子”由此而来。能说会道、诙谐逗笑不仅是天津市民文化的突出特点,也成了天津老百姓对各种艺术门类的基本要求,使得天津喜剧艺术门类极其丰富。

话剧《日出》沉浸式演出剧照

确实,喜剧在天津有着很强的代表性,有着最深厚的审美土壤和消费需求。当下一些剧团创作的戏剧,动辄定位为“爆笑”,仿佛没有爆笑就撑不起“津味”二字,这种理解是片面的。如果一味追求笑,那么难免会丢弃戏剧背后更为厚重的精神内核。幽默乐天、民淳俗厚确实是天津戏剧文化的主要特点,但并不是天津城市精神和津派戏剧的全部。

除了喜剧,津派戏剧还需要什么?笔者认为,津派戏剧还有厚重的戏剧传统需要挖掘和弘扬。以话剧为例,新中国成立后,有一段时间,中国话剧史研究领域存在着“重南轻北”的倾向,这个“北”,指的是以天津南开系列学校为中心的北方话剧运动。天津不仅是话剧进入中国的桥头堡,更是20世纪上半叶戏剧革命的先锋城市。早在1908年,南开学校校长张伯苓便提倡开展课余演剧活动,用以贯彻戏剧教育思想,“藉演剧以练习演说,改良社会”;1916年,周恩来在南开《校风》周刊上发表文章《吾校新剧观》,阐明南开新剧的使命与功能,即对民众实现“开民智,进民德”的教育。从1909年到1937年,在张伯苓和张彭春的主持下,南开话剧演出剧目达到108部,周恩来、曹禺都曾是南开新剧团的主力演员,《一元钱》《新少年》《新村正》《争强》《娜拉》《财狂》等剧,不仅在当时的华北引起轰动,至今仍有着深远的戏剧史和社会意义。

津派戏剧曾真正开启了中国戏剧的现实主义传统。王国维曾说过,中国人天生具有“乐天精神”,中国文学缺乏真正意义上的悲剧,都是讲究“因果报应”和“大团圆”,而曹禺的《雷雨》则是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命运悲剧,呈现了人性底色最深处的弱点与无奈……

由此可见,津派戏剧有着光荣的传统,有鲜明的革命进步色彩、强烈的现实主义倾向和悲天悯人的深刻哲思,因此,当下津派戏剧的发展方向要勇于走出喜剧的舒适区,向着更广袤的生活和更深邃的人性进发,开掘更内向化的情感和共鸣,在追问人与社会最根本的价值中寻求戏剧表现力和生命力。

创造新的津派文艺意识和要素

历史上,“津派戏剧”虽无定义,但确实为中国戏剧史作出不可替代的卓越贡献;在当下,如何继续弘扬津派戏剧开放包容、多元并蓄、立足天津、面向世界的精神内核,同时进一步丰富新时代津派艺术气质,树立新的文化品牌,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重大课题。

首先,要丰富津派戏剧的文艺要素,就要持续输出原创好作品,在题材上要跳出市井文化和喜剧题材的舒适圈,对现代与传统、中国与外国、雅与俗等多元文化进行整合,深度发掘天津在近现代历史上的辉煌成就和在革命建设、改革中的先锋作用,接续传承天津文脉、突出天津的现代性精神,提升天津城市文化在全国版图中的战略定位。天津人艺近些年推出了不少具有天津特色的原创作品,《蛐蛐四爷》《相士无非子》《海河人家》《俗世奇人》等偏重于天津市民文化的“全景展览”,而今年10月上演的大型原创话剧《赶大营》,展现了津商的家国情怀,“在天津之外寻找天津”,这也对津派戏剧的题材拓宽和创新有所启发。

天津人艺2024年《赶大营》剧照

其次,津派戏剧是多元包容成就的戏剧,要敢于成为百花齐放的大舞台。2023“海河戏剧节”和2024“天津戏剧节”都呈现出一种开门办戏剧节、资源整合、形成合力的思路,但美中不足的是,其中鲜有首演剧目和世界顶级剧目。2014年至2017年,天津曾连续举办“曹禺国际戏剧节”,大胆引进了代表当时世界戏剧舞台极高水准的《朱莉小姐》《耶德曼》《蘑菇沙皇》《在底层》《阿波隆尼亚》《查理三世》等剧目,俄罗斯话剧《兄弟姐妹》、中国国家话剧院《伏生》《朝天门》《金锁记》等剧目争相在戏剧节首演,由此,“来天津看戏”一时成为时尚。今天的津派戏剧要发展,更要大胆引入顶级剧目,敢于站在世界戏剧的最前沿,重回文化荟萃的桥头堡。

最后,讲好“戏剧之城”故事,实现津派戏剧与城市历史文化的良性互动,推动戏剧走出剧场、走向生活。天津近年来根据小洋楼的历史文化渊源,推出了一系列沉浸式演出,成为引领全国风尚的文化现象。由此,进一步盘活天津的文化资源和文化地标,经由戏剧讲述城市历史文化底蕴,以文润城,以戏惠民,打造新的文化看点和消费增长点。

来源:天津日报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